[原创首发] 【渔忆户外 兄弟战队】钓叟张演义 第八回 老汉糊涂成笑柄，长弓侥幸擒大翘

诗曰：

落木萧萧霜雪重，

单人只竿钓寒风。

白水滞留漂不动，

子陵滩上身若松。

    列位看官，书接上回。上回讲到在阳春三月一时兴起投竿而渔，鱼儿无获，好在“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让我没有白跑一趟，最起码，让我享受到一场视觉的盛宴，品味到一场嗅觉的大餐，东风荡涤了我的灵魂，暖阳温暖了我的心胸，春色滋润了我的心田。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钓回了春天。

    记得才华横溢、治国无方的南唐后主李煜曾在一首词中讲，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是他伦为阶下囚整日以泪洗面悲悲切切中惶恐忧惧中思故国恋亲人惜生命的慨叹。作为钓鱼人，不钓鱼了，永远只能当作一句愤激的话或者懊恼的话，说说罢了。真想断了这个根，怕是比瘾君子戒毒还难。钓鱼人即使无数次钓不到鱼，那已经扎根心中深入骨髓的钓鱼欲望总还是磨灭不了的，好像也是“更行更远还生”吧，也或者说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吧。

     开篇这首诗，讲的是我第一次冬钓。也许有人要问，冬钓有什么稀罕的，就是冰冻三尺的北国也有人在玩，人家还冰钓呢？那冰钓不是一般的冬钓能比的，不光是对人的耐寒能力、受挫能力的一种考验，还是对垂钓者定力的考验，当然，首先是对体力的考验。冰钓，得用冰镩子凿个冰窟窿，用笊篱捞去冰碴子。老厚老厚的坚冰上凿窟窿，身体不强健没把力气肯定干不了。讲究一点的还能搭个帐篷，里面烧个油炉子啥的，既能避风，又能喝上一口热乎的，还不叫受罪，然而大多数冰钓者就那样抛头露脸“任尔东西南北风”干冻着，任朔风猎猎，“风头如刀面如割”，人家一样“心似蛛丝游碧落，身若蜩甲附枯枝”，手不离竿，眼不离漂，清水鼻涕都冻成冰棱子，也没见人家像你这样叨叨个没完啊。就你这稀松平常的冬钓还有故事？看官，你有所不知哦，稍安勿躁，且听我为你细细道来。

    老张生活的野陋乡村，属于里下河平原地区，海拔很低，水荡子地，河网纵横，沟岔密布，出脚就是水。早些年，真的是无舟楫不行，乃是所谓的鱼米之乡。

    之所以加上所谓的，是因为在改革开放之前，父老乡亲的生活实在艰难，衣食住行都不咋的，可谓衣简，食粗，居陋，行艰……唉，往事不堪回首，就一笔带过吧。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的父老乡亲凫水、撑船、划桨、摇撸水上功夫式式在行，打关、捂罧、下网、使叉渔猎本领样样精通。说到下网，我就想到我们村关于“黄鼠狼”的典故来。

    我读高中之前那些年，各庄的水面都归公社水产站所有。每年春天水产站集体投放鱼苗，年前十多天，公社就组织水产大队的渔民到各庄捕捞。平日里，原则上是不允许任何人取鱼的。当然，上头来人了，大队干部派人下网捕几条招待，是皇而堂之，是得到默许和支持的这恐怕是潜规则的滥觞吧。干部干部，吃饱喝足才能先行一步嘛。捕捞后，各家各户也能按人头分上几条斤把重的鲢子鱼。至于鳊鱼、青鱼、草鱼之类的好鱼大鱼，那是三级干部的特供，咱平头百姓可没长嘴，没那嘴福。有几条鲢子鱼过年，大多数老百姓还是心满意足的。一个又一个运动，把老百姓都整得胆小怕事，树叶子掉下来怕打死人。但是，不得不承认，千人百姓，各人各脾性，人是分三六九等的，总归有不安分的人存在，就像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样。有些猴实（意思是不本分，敢为人先）的人可不答应，在捕捞前的数日就变着法子取鱼。有下丝网的，有拉爬网的，当然不会明目张胆，大白天都一样老老实实出社工，月黑风高的夜晚可就有戏了。我的时间我做主。大队干部隐隐约约也知道一点，于是，进入腊月以后就派几个信得过的老党员轮流巡夜。当然，那么大的村庄，那么多的水面，靠几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老人高一脚低一脚地巡逻，基本上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某次，四个少豪子（指年轻野气的小伙子）刚要出去下丝网，没想到巡夜的两个老党员看到屋里有光亮，以为是有人打夜牌，就想进屋暖和暖和。其中一个少豪子眼尖，眼珠子一转，赶紧满脸堆笑，说，两个老大大（意思是老伯父），霜水滴滴的（天），冻煞人呢，你们这把年纪还在外头巡夜，太辛苦了！我们刚刚打牌的，赢的钱都不许上腰包，准备碰头（指出份子聚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们先坐下子，准备吃夜餐，到时候喝口酒，吃点菜，再暖暖和和去巡夜也不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这样子，我们四个人搭帮儿去敲商店门喊老秃头起来打酒，你们也别闲着，一个去灶下烧火做饭，一个看锅子，不能烧焦了。两个老党员想，烧火看锅，暖暖火火，还能吃上夜餐，再去黑咕隆通寒气逼人的河浜子上巡逻不是傻瓜？可是一等不来，二等不来，两个老党员有点急了，想去巡夜，可又冷又饿，饥寒交迫，实在迈不开腿……就这样，当夜，鱼下酒，两个老党员也就稀里糊涂上了贼船。

    后来事情败露，两个老党员获得了“黄鼠狼”的光荣称号，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因为“黄鼠狼看鸡——越看越稀”。

    说到使叉，我就不能不谈谈我曾经的人品爆发，那个一直让我津津乐道的叉鱼经历。前面讲过，年前，庄上的水面总要捕捞，百十米的大围网，从庄子北头一直拉到南头，从西头一直拉到东头，最后，全庄河道中绝大多数鱼都集中到庄子东南的那条沟岔里。等到围网范围越来越小的时候，围网里的各色受惊的的大鱼出于逃生的本能，成千上万条鱼不停地噼里啪啦跳呀跳呀，很壮观，在我的印象中，那场面丝毫不比查干湖冬捕逊色。跳起的鱼儿有的跳到围网外面，那是它命大，至少还能多活一年。有的跳到河岸上，被围观的觊觎已久的乡民一把抱住拿走。有的乡民胆子更大，趁大队干部不在身边，直接用鱼叉叉鱼。胆子小点的，也不会袖手旁观，从网眼里捡拾小鱼。

    有次，我哥叉了一条四五斤的草鱼，被干部发现了，要没收他的鱼叉，哥没法子，只好让我扛上鱼叉回家。走到半道上，赫然发现一条两尺多长的大白料（大翘嘴）在河中心厚厚的冰块上无力地挣扎，几个先到的苦于没有鱼叉，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搓着手干着急，而我手到擒来，至今想来，都是满满的自豪和幸福。

     哎呀，说惯的嘴，跑惯的腿，一不小心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闲话，打住打住！咱言归正传啊，还是来谈谈冬钓。我们这儿虽然号称鱼米之乡，但是在我们庄上，在我居住的这个小镇，在我之前，还真没有人尝试过这玩意儿，明白了吧，我是家乡冬钓第一人，能不嘚瑟吗？

     也就在钓回春天的这一年，我错过了夏天，虚度了秋天。寒假期间，那天是腊月二十七，我印象非常深刻。那天，我在家读扬子晚报，居然读到一则关于冬钓的新闻。说有个钓友钓了一条三斤多的野生大鲫鱼，轰动四乡八镇。多少六七十岁的老人都说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鲫鱼。后来记者采访了扬州农学院水产养殖研究所的专家，专家讲，冬季野钓不仅可行，而且能够钓上大鲫鱼……这消息，多么振奋人心，我蛰伏已久钓鱼欲望立刻苏醒、满血，强烈到紧紧攫住我的心，头脑里没有别的，只有钓鱼，钓鱼，除了钓鱼还是钓鱼，否则人生将黯然失色。那感觉，怎么说呢？就跟困居荒岛二十年壮汉忽然看到一个风情万种、婀娜多姿、顾盼生情、娇娇滴滴的妙龄女郎翩然走来一样一样的。

    正是：才知冬天也可钓，便觉人生尚未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